他的这番奏对,彻底把自己摘出来,又是请罪,又是发飙,就是在说一件事,我是干净的,一点问题没有,就算有差错,也是下面人的事情。
可是要想查下面的事情,已经有了一场洪水,还有作乱,前后这么多风波,东西早就没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想查清楚,做梦去吧!
以包黑子的作风,尚且抓不到韩琦的把柄,想拿下他,做梦去吧。
面对韩琦无懈可击的回答,赵祯也只能接受。
把他打发走了,小家伙赵宗垕从龙椅后面转了出来,他抿着嘴唇,小眼睛黑亮黑亮的,赵祯把他拉到了面前。
“皇儿,你怎么看刚刚父皇和韩琦的对话?”
小家伙转了转眼珠,反问道:“说实话吗?”
“嗯,实话无罪!”
“可你们都没说实话!”赵宗垕抬起头,仰着脸面对赵祯,父子两个对视半天,赵祯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皇儿长了一双慧眼啊……韩琦不按规矩,从蜀地征发粮饷,接着又转给西北,而后又从军粮变成了赈灾粮,还说被水冲走了。显然,他都在鬼扯,父皇告诉你,只要是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一定有弊端,越乱,弊端就越大!”
赵宗垕用力点头,“父皇,那你为什么不拿下韩琦,好好问一问?”
赵祯苦笑着摇摇头,“傻孩子,这就是皇帝的无奈啊……龙椅只有一张,朕也只是一个人……可天下的文官,千千万万,他们每一个人又是从千千万万的士人当中脱颖而出的,每一个都是聪明绝顶之辈。就拿韩琦的奏对来说,父皇知道他的鬼扯,可是父皇却不能拆穿他,因为父皇没有证据,他说的又合情合理,还摆出了老实认错的姿态,父皇便不能随便处置他……如果文官们都像韩琦一般,父皇就永远看不见真相,听不到真话……不光太监会环侍左右,蒙蔽圣听,文官也是一样,总是听他们的,就离着真相越来越远。”
赵宗垕认真听着,突然问道:“父皇,那不听不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
也只有小太子能把皇帝逗得如此开怀大笑了。
“不听岂不是离着朝局越来越远了……皇儿,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师父和这些人不是一路的,有他在,朕就不至于被蒙蔽。韩琦能骗得了父皇,未必骗得了其他人,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你师父就会逼着他们出绝招。等到他们手段齐出,后招用尽的时候,才是父皇去裁决的时候。皇儿,这也是父皇要告诉你的。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
……
赵祯毫无保留,教导着小太子的帝王之术,而此时的益州,却已经陷入了风雨飘摇。
倒毙的商行已经发展到了7家,由于是最初发行交子的商行,影响力巨大,他们撑不住之后,市面上的民间交子,完全面临崩溃的风险,事实上,从消息传出之后,民间交子已经折价5成。
民间交子崩溃,连带着官方交子也被拖累了。
王宁安通过努力,把交子和铜钱的兑换提高到了120文兑换一贯,短短几天,一下子就跌到了80文,而且还在快速崩盘,50文,30文……根本看不到底儿!
“立刻7家商行,其余9家,派遣官吏进驻,清查所有财产,全力维护交子稳定!”
王宁安迅速给手下人下达命令,谁也不敢迟疑,立刻行动起来。
吕陶,陈慥,柳羽,他们被分到了一组,去接管一家绸缎庄。
他们赶到之后,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闻讯而来的百姓,堵满了街道,他们手里拿着大把的交子,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有人嚎啕痛哭,每个人都写满了惊慌和不安。
“乡亲们,不要怕,不要拥挤,钦差大人派人来了!”
“乡亲们,朝廷接管商行了,请你们放心,大老爷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靠着王宁安积累的好名声,总算稳住了百姓,他们冲进了商行,立刻将商行的人都给控制起来,清点库房,查抄财产。
吕陶的动作很快,他从仓库和钱库走了一圈回来,脸都绿了……在陈慥耳边嘀咕了几句,陈慥也是变颜变色,心惊肉跳。
“季常兄,拿个主意吧!我的腿都软了!”
陈慥咬了咬牙,“还能怎么样,外面的人眼睛都红了,要是拿不到钱,马上就能杀进来!什么也别说,立刻兑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