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五个的打扮颇有江湖草莽气息,但隐隐困在中间的小孩子却是非富贵人家养不出来的粉雕玉琢、细皮嫩肉,不合身的棉袄下露出一截雪白的布料,泛着光泽,隐隐能够看得到金色的锁边。
诺纹在雪地上慢慢地走,沈棠看到了这队人后,就停止了耍流氓的行为,他们耳力再好,在大雪山里隔着这么远,想听清楚对方说话还是有些困难的,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就瞒不过两人了。
“诺诺你看,人贩子。”
的确,这些人不一定是人贩子,不过一定有猫腻,谁来雪山里头还带着小孩子?况且这孩子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头上的小发髻乱糟糟的,看起来像好几天没打理过一样,脸颊冻得通红,精神萎靡,一副颇受折磨的小模样。见到沈棠和诺纹走来,眼睛立刻就瞪大了,黑葡萄似的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
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不动声色的把小孩儿抱起来,掉了个头,让小孩儿后脑勺对着他们,另外四个汉子不动声色的挪动位置,一边清理积雪,身体随着诺纹和沈棠的接近越发的紧绷了。
这里的积雪比山上的要少的多,诺纹本来想把沈棠放下来走的,沈棠阻止了她,佯装没精神的趴在诺纹的肩头,低声道:“那孩子有些眼熟……不要看他们,走过去。”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这些戒备的大汉似乎连呼吸都给屏住了,等到沈棠和诺纹的背影越来越小,才松了口气。
“只是路过,秃鹰,把火点上吧。”说话的男人似乎是五人中的老大,他看了眼抱着孩子的汉子,目光冷酷,“老三,看好他,找到三生花之前,别让他死了,血冷了就没用了。”
“亡命之徒。”沈棠和诺纹在精灵斗篷的掩护下观察这些人。
诺纹小声说:“和那些强盗是一类人……我觉得那个孩子长的有些像你。”
沈棠一惊:“我一向洁身自好!不可能有私生子的!”
诺纹扭头,见他一副炸毛猫的样子,忍不住给他顺了顺毛,温和的说道:“太平王世子和你长的也有些像。”
这么说沈棠就明白了,心放回了原处,若有所思道:“这孩子莫非是皇室出身?”他蹙眉,好像有些地方想不明白,“罢了,先把这孩子救下来再说……冷死了。”
救人谈何容易,尽管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这五个亡命之徒依然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心,轮流守夜,小孩子和另外四个在同一个帐篷里,想要不惊动他们把孩子救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风声呼号,沈棠快冻成了傻子,眉头紧锁,哆哆嗦嗦的说道:“让我再想……”
“想想”两个字还没说完,身旁的诺纹已有了动静,箭矢射出时弓弦发出的脆响在他耳边响起,几乎马上被雪山里的夜风吞没,诺纹的身影像一片随风飘动的叶子,无声无息的贴着地面,不留痕迹的追着射出的第一支羽箭掠了出去,守夜的男人感觉到不对回头时,锋利的箭矢已穿透了他的脖子,沈棠仿佛听到了皮肉被穿透时发出的声响,看到了鲜血落在洁白雪地上绽放出的红梅。
诺纹接住了大汉倒下的身体,回过头,给沈棠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原地呆着。
然后,沈棠看到诺纹慢慢地抽出了大汉脖子上的箭,并且在他身上蹭干净了,然后插回箭筒里。
沈棠:“……”
死透的男人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垂着头,背对着帐篷,面前的火光映着他狰狞扭曲的死人脸,异常可怖。
诺纹静悄悄的藏在帐篷的阴影处,如同一只潜伏的捕猎者,静静地等着猎物出现。
帐篷动了:“秃鹰,换班了。”他走出帐篷,站了起来,迈出了一步、两步、三步……一个纤细的影子不声不响的贴在他身后,没有杀气、没有杀机,寒风冷冽而清新,带走了来不及弥散的血腥,一个冰凉的东西从他的脖子上抹过,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这个男人最后的感觉就是脖子上的一点疼痛以及从背后托住他的一双手。
诺纹回头,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好在沈棠没笨到大大咧咧的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走过来,虽然做不到踏雪无痕,但有风声的掩饰,踏在雪上的那点轻微的声响也就微不足道了。
沈棠刚过来,诺纹指了指帐篷,做了个沈棠完全没看明白的收拾,一句话都没说的躲了起来,沈棠正纳闷儿什么意思啊,耳朵里突然捕捉到一声轻微的响动,两条黑影从帐篷里窜了出来,锋利的刀锋反射着雪亮的白光,携着险恶的杀机和灭绝人性的毒辣,攻向沈棠。
这一瞬间,沈棠突然就领会到了那个手势的意思:你来当靶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媳妇儿其实你可以贴着我耳朵说的。
无暇分神,手中宝剑已经出鞘,镇定从容的迎上了霸道的杀人刀。
——之前的那一把珍贵的精灵宝剑还在一点红手里,诺纹于是又为他量身打造了一把趁手的剑,尽管没有那位高贵的精灵女王的头发做装饰,不过同样是天下无双的神兵利器。
沈棠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拼尽全力地与人以命相搏的经历,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到哪个程度,叶孤城说他能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列,结果雪山里随便碰上的两个人贩子都这么厉害,要不是诺纹先解决了两个,另外一个在帐篷里没出来,不然再加上两个,沈棠恐怕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所以他很怀疑叶孤城所谓的“十大高手”是参杂了水分的,给他这个皇帝的面子才往好了说。
沈棠心里郁闷,却不知道他口中的“人贩子”心里更苦逼,他们是亡命之徒没错,但绝对是亡命之徒中的佼佼者,因为这次对象的身份更特殊,关系着他们能不能得到一个大助力,容不得丝毫的差错,所以那位才把他们五个给派了出来——要知道,以往再棘手的任务、再难对付的对手,那位都没让他们排名前十的出过手,更别说一次动用五个人,还是这种难度系数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任务。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大意,更不敢因为任务“简单”就有丝毫的松懈。
谁知道一下子就折损了两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老三和秃鹰换班太安静了,秃鹰迟迟不进来,他们根本不会发觉有变——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暗杀者?
真是太坑爹了。
更坑爹的事情马上发生了,又一次短兵相接之际,沈棠一剑挥出,感觉就像是砍鸡蛋似的,“咔嚓”一声脆响,其中一把刀居然碎了,沈棠微微吃了一惊,对方也被骇的怔了一下,这人发愣不要紧,沈棠的剑势可停不下来,在砍了“鸡蛋”之后,沈棠又有了一种切豆腐的感觉,宝剑几乎毫无凝滞的抡了一个饱满的半圆,碎了杀人刀,断了恶人头,旁边的那位兄弟即使知道生死之际不能分神还是控制不住了晃了一下神,就这个功夫,场外一支飞来的箭结束了他的生命。
惊险的开头,乌龙的结束。
沈棠呆了片刻,默然无语的转过身,目光投向诺纹。
诺纹就在帐篷外面站着,手里拿着弓,给沈棠比了个都解决了的手势。她旁边贴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脑袋上戴了一个大帽子,帽子压下来,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抱着诺纹的大腿,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身体摇摇晃晃,跟喝醉了酒的酒鬼似的,要不是抱着诺纹的大腿,早摔雪地上了。
沈棠发誓他看到了小鬼嘴角慢慢地流出来的口水,糊到了诺纹裤子上。
……这都能睡着,得多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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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了,只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