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找到了靶子,百官们还不把怨气全都发泄到他身上?
在邸报上看到这篇的当天,各衙门里便炸了锅,官员们义愤填膺,把他这个首辅说成是卧底、间谍、叛徒,皇帝的狗tui子,只会阿谀奉承,不敢犯言直谏,毫无宰辅大臣之器!自然而然的,伴随他多年的雅号“伴食中书,又要被拿出来嘲讽一番,还被刻薄的官员升级为“万岁宰相,。
当然没人敢当面骂他什么,不是因为他是首相,而是张四维占着“为臣之道,。
魏学增满肚子邪火想要朝他开炮,被他一句“我这是以威福还主上,你准备哪般?,就堵回去了。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比如一起对抗皇帝,但谁也不敢挑明了说,岂不成乱臣贼子了?
张四维也不去打听官员们背后说自己什么,只要他们不当着自己的面说就可以了。
但是官员们当面说他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几天后的冬月初一,是内阁与六科例行会揖的日子,张四维主持召开了这次会揖。刚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六科给事中们和大学士们,就最近一段时间的政务互通声气会议在一团和气中进行了一半,到了礼科给事中孟翔发言的时候,这位万历三年的进士,终于把张四维那道《论证本疏》和皇帝的批复摆到了台面上,道:“皇上的批复模糊不清,这样理解也可以,那样理解也行,按照规定,六科准备予以封还。”“似乎没这个必要吧”张四维摇头道:“我的奏疏,只是对过去的有感而发,皇上也只是就事而论,并不是什么旨意,也没有要求我们做什么。”“元辅此言差矣”孟翔摇头道:“如果是您和皇上si下奏对,不见报章,自然可以姑且听之,不予深究,然而这是您正式的奏疏,皇上御笔朱批,并刊行邸报。在天下人看来,已经与圣旨无异了。”说着抬起头,望着张四维道:“若被心怀不轨者故意曲解,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张四维不以为意道:“你多虑了,这是以威福还主上,正是让心怀不轨者无隙可乘。
“元辅大人此言差矣!”孟翔没开口,他身边的工科都给事中蔡衍大声道:“大明立国二百年,一切制度业已完备,朝廷以五府、九卿诸衙门为基本框架,并以内阁为中枢机构,全部政务的处理、裁决,重大问题的决策,均由整个官僚机构作出。府、部、院诸衙门该管事务,皆由各衙门先行提出处理意见,是为部议。事涉重大的,由内阁、六部尚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聚议裁处,是为廷议。官员的任免升黜,文归吏部,武由兵部;在京三品以上大臣及在外督、抚员缺,则由廷推。重大的案件,有三司会审:难以结案的,又有廷鞠。所有部议、廷仪的结果,均由内阁票拟批答,最后由皇上用印,颁行天下……………”“…”耐着xing子听了好一会儿,张四维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道:“蔡科长说的这些,只要当过几天官的都知道,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下官的意思是,祖宗一切的安排都是由深意的!君与士大夫各有所司。虽然所有的政务,都是以皇帝的名义来裁决的,但皇帝不应当直接作出任何决策!这就是所有奏章,先要由内阁票拟,然后才由皇上批红的原因!只有从实际政务中脱身,保持超然的地位,皇上才能不对任何决策失误负责,可以随时追究决策失误的责任,又可以在臣下争执不下时,作出最终的裁决!、,蔡衍毫不畏惧的抗声道:“现在元辅却要让皇上事事独裁,这就是把臣下的责任推给了皇上,作大臣的倒是心安理得了,可一旦出现决策失误,谁来为皇上纠偏?一个要为错误负责的皇帝,如何去约束臣下?皇上不再神圣无缺的后果,就是人人皆可为圣,离亡国也就不远了!元辅大人,您吃过的盐,比下官吃过的米都多,怎么连下官都懂得道理,却就是不明白呢?”他们这一代官员,都是看着万历皇帝长大的,实在生不出敬畏之情。在他们心里,这个朝廷就该是圣天子垂拱而治,文武百官各行其是,实在无法接受张四维“还政于君,的主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番话说得张四维脸上挂不住了,板着脸道:“年轻人,虽然言者无罪,但不要危言耸听……、“我觉着不是危言耸听!”魏学增那天被堵了之后,就一直想找回场子来,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捋着hua白的长须道:“蔡科长说得很有道理!英明的皇帝,应该是取手,驾取着朝廷这架马车,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不是亲自闷着头拉车,那样的话,谁来驾取呢?”说着一脸语重心长道:“八年前沈阁老从高阁老手中接过宰辅台印,才不过两个月时间,就让人看到了万历新政的种种气象。何为万历新政?简略言之就是一句话…严守成宪,各行其职。如此便可君子道长、1小人道消。元辅大人如今接过相印,差不多也两个月了,你让人看到了什么呢?恰与沈阁老执政时相反,是君子道消、1小人道涨,岂不让人痛哉?”“什么叫君子道消,1小人道长?”要是再不发起威,张四维还当什么首辅?找块豆腐撞死得了。他霍然变se道:“魏阁老,请你说明白,是哪些小人道长了?!”
“最大的小人就是你自己!”魏学增冷笑一声,石破天惊道。
“你休要含血喷人!”张四维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按道:“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你少拿那些道听途说来泼污我!”
“我是就事论事,你却做贼心虚了”魏学增嗤笑一声,大声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后面挑事儿,让皇上独裁,其实是想让你自己独裁!”
“魏阁老,你不是言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张四维霍得站起身,戟指着魏学增道:“你今天公然污蔑于我,我与你势不两立!”“与你这种小人同列,是君子的羞耻!”魏学增一脸不屑,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手本,往桌上一摔道:“你想要证据,我给你!”那些给事中们都看傻了,本来是他们跟张四维理论,现在却变成了大学士之间的战斗,而且看这架势,肯定是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了。
自然,他们对魏学增的证据好奇坏了。
那手本一出来,张四维脸se就变了,不假思索地,他就伸手去抓,却不如年轻人眼疾手快,被一个给事中抢了先,打开大声念道:“今日司礼监张宏到臣处询问内阁联名具折一事,臣对曰“不知”实则谬矣。臣事先与闻此事,恐坏陛下大事,故而虚与委蛇,暂且署名。兵法云,虚虚实实,臣此举不过掩人耳目,实则为出其不备矣。至于臣之本意,惟望陛下亲断亲裁,勿因小臣妨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