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走了过去,努力地想把眼泪咽回去。蹲了下来,握住他仅存的一只手。这么干、这么瘦,仿佛我轻轻一捏就断了。
他很快就把手抽了出来,比我想象的有力些,抬了起来,摸到了我的脸上,擦着我的眼泪,声音依旧那么沙哑,“不认识我了?”
“认识……”
我想不到任何话,只有难过,脑子是蒙的,仿佛最近所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一场梦。
他露出不满,“那怎么连哥哥都不叫?”
我握住他的手,转头看向他的脸。最先入眼的依然是那条狰狞的疤痕,眼睛再一次酸了,抱住了他的脖子,“哥哥……”
衣服上浓浓的药味刺激着我的泪腺,让我失声恸哭。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没有说话。
我一直哭得流不出眼泪,才听到我哥哥的声音,“妍妍,起来。”
我连忙撑起来,恐惧又害怕,“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他又笑了起来,因为那条疤痕,他的右侧嘴角并不能动,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左侧能弯起来,但依旧很温柔,“我是说你不要跪在地上,起来。”
我爬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对不起……”
“我没事,不用叫医生。”他仅能张开的一只眼睛依然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怎么不进来呢?”
“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后来……”算了,我还是不要说谎了,“对不起,哥哥,是我、我……”
“不要聊这个。”他依旧满脸笑容,“上午爸妈和你老公都来过,说你刚下飞,下午来。”
看来是韩千树跟他说我还在飞。
“嗯……”
果然,他问:“你还在飞啊?”
“嗯。但我还是机师,连副驾驶都没有考。”
他似乎不知道,点了点头,“没考还是没考过?”
“没考啦。”
“慢慢考。”他说完这句,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脸上这个其实不深,别怕。”
“我不是害怕。”我是心疼,摸着他手上的疤痕,问:“你这些年一直在哪里?都看不到电视吗?”
“看不到。”他望着我,说:“跟一群逃犯在一起,不过都是不错的人。都是被追杀的人,每次也不知道是冲着谁。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别说对不起。”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就越难受。
“那我不说了。”他握住了我的手,说:“我以前见过你老公吗?”
“没有。”显然,我父母并没有告诉他我跟繁盛的事,这是应该的,繁盛是我们的仇人,“但我跟你说过他,就是我们班那个成绩很好,每天都在打工的同学。”
“我说怎么觉得好像知道他。”他笑道:“看着像是个不错的人,viola也说他好,不会对你发脾气,也洁身自好。”
“嗯。”我说:“他对我很好。”
他露出了欣慰,“那就好。”然后又问:“爸爸妈妈身体都还好吧?”
“爸爸前几年脑溢血,现在好了一点。”
“我知道这个。”他说:“妈妈脸色也不好。”
我不知道,好久没见我妈妈了,“因为我总惹事让她跟爸爸操心。”
“怪我。”他停顿许久,目光又难受起来,“怪我……”
我连忙换了话题,“你肯定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lris吧?”
他点了点头,脸上显现一种既开心又难过的表情,“没想到她先认出我。我以为viola已经结婚了,根本想不到她居然有了我的孩子……”
“没有。”我说:“她在等你回来。我本来也不知道lris,无意中见到时她已经两岁了。爸爸妈妈给你看照片了吗?她小时候就特别像你。”
“看了。”他笑了笑,继而说:“妈妈说你也有孩子了,但我还没见。说等我出院让我见。我只看了照片,真不错。”
“嗯,等你病好就让你见他。”
“我知道不会好。”他叹了口气,说:“我们团里有医生,只是那时觉得自己死了就死了。”
我又难受起来。
他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知道自己是被追杀。不回来,是怕牵连我们。
“哥哥,是finn买黑帮杀你。”我真恨不得把他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他后来也进了监狱,也被人弄死了,后来lisa也被人杀了。前几年那个黑帮的人也被抓了一批,帮你平反了,外面的人说你是英雄。公司也说只要找到你,随时欢迎你回去。”
“我都知道了,公司也来过人。”他淡淡地说:“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妈妈说你这些年总是放不下这件事,那你现在看到我没死,就不要再自责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