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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旦死了,他们立刻就会怀疑到她,几乎可以确定那边会大范围公布她的身份。
到时所有的敌人都会来。
但她不怕。
她这一生从未像这样悲愤过,狂怒过,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拎着斧头,沉静地看着他,说给他,也说给自己,“去死吧,你这个给警察丢脸的畜生。”
她开始砍,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
繁锦被惨叫声引进来时,立刻被整个场面惊呆了,此时她已经把他活生生地大卸八块。血肉横飞,献血溅了她一身一脸,她用斧头砍断了他身上所有的骨头,包括头骨。
然后扔下斧头,捡起地上的步枪,划了一根火柴,扔了过去。
火焰碰到汽油,很快就剧烈燃烧起来。火光映着她的扭曲的脸,是灭顶的绝望和疯狂。
繁锦被吓呆了,这不是他认识的她。她就算杀人也是干净的,不会弄得这样血腥。
等他回神想要把她从火里拉出来时,她已经自己出来了,举着枪,熟练地对着他,“让开。”
“如念。”他试图让她冷静,“他对你说了什么?别怕,任何麻烦都有我。”
“让开。”她说先朝他的身侧开了一枪,子弹擦过他的衣襟,带来一片灼热,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不等他开口,她就熟练地拉动了枪栓,第二颗子弹擦着他的脖颈,让他汗毛倒数,逼着他后退。
她继续上膛,拎着枪原路出去,顺手在墙上摘了两颗手雷和颗一梭子弹。
他只要一追,她就朝他身边开枪,枪枪都擦着他的脖颈,威胁他。
这是他唯一一次见她这样,伸手利落得令他头皮发麻。
繁锦不想拔枪伤她,又控制不住局面。她的速度比他更快,伸手比他更敏捷,她上了车,他正要追出来,她就开走了,他连忙上别的车去追,却被她举枪打爆了轮胎。
她一路进了祖宅,任何企图阻止她的人全都被她干脆地射杀,一时间警报声大作,尸横遍野。
三弟、二弟、小姑……她几乎打开了所有门,发现他们全都不在房间里。
喔,是她忘了,现在是下午茶时间。
她一路去到茶厅,越走阻拦越多。她利落得解决了这群人,自己完全没有受伤。她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冒险,她早就应该这样了,杀了这群杂碎,留下繁锦,就真的平静了。
她成功进入了茶室,里面的人严阵以待,子弹飞出。她拿出手雷,正要打开,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是繁锦。
他依然没弄清她因何如此,但他能看出她的目的。他握着她的手,喘息着,匆匆说:“阿盛和阿景在里面!”
她松了手,被他拿走了手雷,却咬着牙,曲起膝盖,重重地顶上了他的肚子。
他虽然没有放手,但离她远了一点。
她趁机转过身,瞄着那两个用枪指着她孩子们头的家伙,连发了两枪。她维持了最完美的水准,全都是眉心中弹。
阿盛反应很快,见状连忙去拉吓得哇哇大哭的阿景,扯着妹妹,灵活得躲过了这群人的手,就要跑来。
三弟连忙举枪射击,却被子弹打中了手。她举枪替他们打着掩护,顺道解决几个位置靠前的人。阿盛终于拉着阿景跑了出来,激灵得藏到了对面的房间里。她总算无所顾忌,对准人群中唯一一个她不认识的漂亮女人,扣动了扳机。
子弹用尽,她正要换弹夹,头顶上突然顶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她没有转头,听到繁锦低沉的怒吼,“不想他们两个也死,就立刻把枪放下!”
她停了停,沉默地拿出手雷,咬开引线。她使劲地将手雷扔到了房间里的柜顶上,防止他们第一时间捡起扔回来。爆炸声传来,地面震动,屋顶坍塌,里面的人疯狂得往出跑,有的被压在了里面。她正要换弹夹,手已经被繁锦反剪到身后,扯下领巾绑紧打了个死结。
顾如念被繁锦扔回了房间里,随扈把她绑得像个粽子。他留下命令,“盯在她旁边,敢解开绳子立刻就杀了她!”
这次家里死了一半随扈,几个远房亲戚,还有郦小姐。二弟和三弟不同程度重伤,父亲被砸断了腿。
繁锦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疯狂的场面,如果他没有阻止,她显然可以屠他家满门。
他有点怀疑这是因为他要她杀云帆。
她可以不杀。
真的,只要她还在,他也能原谅。
他不敢这么猜,一点都不敢。
但不论缘何,这次的事件都无力回天。猫尚且懂得不教老虎爬树,父亲更不会一丝不留。
他努力周旋,然而父亲并不见他。
他关着顾如念,对她已失望透顶。他是为了孩子才留她一命的,他知道。
郦家来了人,拿着那张复印件,见了父亲。
繁锦去医院见了父亲,他仍躺在病床上,出奇得温和,“杀了吧,趁着我还没死。再拖几年,就没人愿意跟你做了,到时不只是你,阿盛会更辛苦。”
“我能关她一辈子。”他试图替她辩解,“她没有出卖过我们任何事,她很多年前就不做了。”
“杀了吧,别再胡闹,你没得选了。”
他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坚持。
不是他不通人情,而是卧底曝光,又是他的妻子。不论她有没有出卖他们,卧底的身份就足够令人惶恐、不安,足够让她死。
郦小姐被她杀了,繁家被她血洗。他们瞒不住了,不仅是家族,所有相熟的管事都来了,问他们想怎样处理。
父亲说得没有错。
他没得选了。除非他希望被道上群起而攻之。
那时大到繁家,小到两个孩子,全都要没命。
他不知道她清不清楚,或许她已经明白,或许还在期待着他像每一次那样纵容她,抛弃一切带走她。
然而这次不同了。
父亲给他宽限了些日子,在道上宣布,月底就会解决。
繁锦去了卧房,亲手解开了顾如念的绳子,说:“阿景说想去游乐场。”
她身上的血已经干了,散发着恶心的气味。她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瘦了,杀气褪去,整个人死气沉沉。
她去洗了个澡,整理了头发。她喜欢把头发盘起来,简约中泛着慵懒的味道。
她真的很美。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游乐场。
阿盛拉着顾如念的手,闷闷的,不说话。阿景也受惊了,被繁锦抱着,胆怯地看着妈妈。
玩得不算开心。
中午就在草地上野餐。
阿盛靠在她身边,贴在她的怀里。繁锦这是第一次发现他们两个长得真像,几乎是一个模子。他想阿盛的性格似乎也不像他,但她很少像阿盛平时那样对他撒过娇。
他已经开始难过了,然而她依旧一脸平常。餐布上的图案是西湖,阿景小声问繁锦,“这是哪里呀?”
阿盛说:“是西湖。”
“那是哪里?”她吮着手指,纳闷极了。
“是杭州。”顾如念看着她,笑着说:“是妈妈的家乡。”
繁锦看着她,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家乡。
“真好看。”她仰起脸,看向繁锦,小心翼翼地说:“爸爸,我想到这里住。”
阿盛不久前已经去过了,靠到了她怀里,眼睛红红的,大概是想起了那些话,也嗅出了更多不安的味道。
“好。”繁锦笑着说:“爸爸明年就带你跟哥哥去住一段日子。”
“好呀!”她还有点害怕顾如念,小声咕哝,“还有妈妈也去……”
“好。”
她说完这个字,繁锦看了过来。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她依旧在微笑,微微地别过了脸,回避了他。
那天离开时,孩子们先上了车。
顾如念正要上去,繁锦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关上了车门,看着她,久久都没有出声。
阳光刺眼,她微微地眯着眼睛,笑着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他伸出手掌,抚着她垂落的发丝,手掌触到了她的脸颊。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皮肤也不像年轻时那么有光泽。他们都快四十岁了,距离白头偕老已经没有多少年。他恋恋不舍得抚着她的脸,说:“如念。”
“嗯。”
“我……”
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心猝然一痛,把剩下的两个字咽了进去。
她松了手,微微地朝他笑了一下,拉开车门,优雅地坐进了车子里。
繁锦每天撕一页日历。
终于,那个日子不疾不徐地来了。
他一连几天都没睡。走在每一处,都能见到她。
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有时他觉得她似乎没有走,就在他身边。
家里打来电话,说葬礼的事有分歧。
他回去了,是阿盛在闹。
他哭得眼睛都肿了,抽泣着说:“我妈妈说了,照片要用我这张。”
他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因为技术的问题,颜色古板而陈旧,她依旧笑眯眯的,恬淡而温柔。
他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阿盛怕他弄坏了,一把抢跑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