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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梅臣在泔水桶中捡到的布料和宵禁条子被送到雁探司的巧手匠人中时，遭到了莫大的嫌弃。

这位巧手匠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看便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却有一双柔嫩白皙的小手，漂亮胜似女子柔荑，日日用胰子膏脂保养，爱逾珍宝。

这双手自然也不负在上面付出的心力，灵巧敏锐，在米粒上刻细若蝇足的字亦如行云流水，被戏称为雁探司四美之一，与越梅臣的青铜面具，另外两名雁探的千里眼与顺风耳并称。

越梅臣离开含元宫后就直奔雁探司，正好赶上这位巧手匠人皱着眉头用细长镊子把宵禁条子摊在一块瓷板上。

那凭条不过巴掌宽，在丢进泔水桶中时己经被人团得皱巴巴的，再在里面泡了三天，字迹早连黏在一起，又被各式食余残渣染上颜色，摊开来看非常精彩，若不是为宵禁通行准备的条子有制式，越梅臣也没办法把它认出来。

凭条散发着可怕的味道，巧手匠人专心摆弄它，余光瞥到有人进来，也不管是谁，支使道：“去给我拿两团纸塞鼻子里。”

又嘟嘟囔囔地说：“你说大人们最近是怎么了，不是从马桶里捡东西，就是从泔水桶里，下次是不是就是从死人肚子里掏了？血那玩意可不好收拾。”

越梅臣从善如流地拿来四团搓成柱状的纸，两团给巧手匠人，两团留给自己，才在他面前坐下，问道：“能把上面的编号与印章恢复出来吗？右上、右下角两处，只要看得出内容，其他暂时不必管。”

巧手匠人听出他的声音，停下手看了一会儿越梅臣，又看了一会儿宵禁条子，长吁短叹道：“难啊。”

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雁探司副使撵了出去，走回去挑灯夜战。

越梅臣今日在外奔波一天，有些疲惫，也无力处理事务，就拎着两捆炊饼回了家。

他同妻子感情平平，只是同为落难世族之后，既然见了不免帮上一把，给她寻了个落足处，许是同病相怜，就凑成了一家。

只是越梅臣并不爱怨天尤人，常为差事奔波在外，并不解女子心思，关系本就生疏，结为夫妻后也没能养出什么儿女情怀。

宿抚登基前就已经着手准备把手下心腹的家眷从威靖关接来，如今家眷陆陆续续地入京，又一一赐下宅府。

越梅臣和户凭做了邻居，户凭的家眷不在威靖关，而在长乐城的卫城扶风中，因为户凭妻子有疾，不宜挪动，还没有搬来，家里冷冷清清，他回去也无人做伴，干脆就歇在雁探司府衙中，这时间回去只有越梅臣家中亮着。

他走到房门前，嗅到饭香，心中一暖，再听从门缝中泄露出的欢声笑语，唇边不禁先挂上笑意，只觉劳累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净，正欲推门，只听那笑声中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句话：“这几日那娘娘腔不在家，我二人……”

继而是一个男声：“……像个妇人似的丑玩意，整日见不得人……还没有……飒爽。”

越梅臣伸手去推门的手停了片刻，转头看了眼院子，确认自己没走到别人家，回过头垂下眼睫，盯着从门缝中倾洒出来的烛光，面上露出怒容，片刻后缓缓收敛，放下炊饼，无声地转身退出家门。

他和家眷都刚入京不久，还没来得及采买，扫洒做饭的下人都是朝户凭暂借的，此时天黑，家中便只剩他的妻子与长子越元思，越梅臣在门外忖度片刻，敲了户凭家门，请他家的管家暂且把越元思带过去。

越元思今年才三岁，在户宅前院里看见久违的父亲，快乐地拍着巴掌咯咯笑，越梅臣打起精神逗了他一阵，看他打了几个哈欠，就催他去睡觉，接着坐在台阶上陷入沉思。

按理来说，他和户凭身为皇帝手中隐藏的一把刀，不太可能得到全副信任，身边必定有人监视，就是他不常回家，这一步也免不了。

但是以宿抚的性情，倘若知晓红杏出墙，一定早早地告诉他，为何直至今日他也没听到只言片语？

越梅臣冥思苦想，只想到了一种可能：监守自盗。

若他此时忍下此事，只讲与皇帝，皇帝势必会为他出气，只是终究不美，因此越梅臣谢过户宅的管家，从街上随意寻了三名路人，请他们为自己做奸在床作证。

总有爱看热闹之人，不过片刻越梅臣就凑齐了数目，带着他们径直走到卧房门前。

此时从房中透出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窗上人影交缠，显然已经滚上床去。

越梅臣冷静地从腰带下抽出软剑，一丝不苟地屈指叩了三下门，然后在他随手找来的证人们好奇而同情的注视下一脚踹开房门，提剑而入。

锦被下颤巍巍两团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