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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落日与朝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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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剌惊道:“南去?回卢龙么?”心说,若是唐人吃完就走可麻烦了。

“调兵。”二哥不经意地指指北面,说,“秃头蛮鼓动各部,欲来柳城会猎,嘿嘿,传说契丹胜兵数万,爷爷只万余兵,怕招待不起。李帅去调兵啦。”

听说不是要走反要增兵,扫剌心中暗喜。口里恭维:“契丹数万丁壮是有,却哪有数万胜兵?万余天兵尽够了。”还要调兵,唐朝爸爸是这回要搞大事啊,二太子自觉这次是来对了,定要抱紧这条粗腿。

屠子哥便拨动马头,引众人回城。

稍待后面骑士跟上,黑哥忽觉双目一亮,竟有个美娇娘隐在其中。但见那杏眼琼鼻,柳眉弯长,眼眸娇媚顾盼生情,媚中带刚,腰肢纤细,一双长直的秀腿甚是夺目,勾得咱黑将军不免多看一眼。妹妹美貌,扫剌很有信心,看老黑这副猪哥模样,二太子非常得意,想来安抚使也不会推辞。

男人么,谁不知道谁啊。

众人策马缓行,路上经过一群群羊、牛、马,还有少量橐驼,都趴在草上猛嚼,草皮都快啃秃了。扫剌暗暗皱眉,心道这唐人怎么这般不爱惜草场?只是这畜生是真多啊,品部、乌隗部的家底全都在此了吧。

转过两个山岗,就见柳城城垣,与之前所见又有不同。

城墙整饬一新,靠河的田垄已经出苗,庄稼得白狼水灌溉长势喜人。尽管没有新垦田地,哪怕灌区来不及整饬,但是老田岂能撂荒?柳城本就临河,城外良田不少,冯良建抓紧组织抢种,效果不差,最近老书生常在田间地头转悠,看着庄稼发呆。

城西大约五里处,还有一些民夫正在平整土地,伐木立寨。扫剌看着新鲜,问道:“这是怎么?”二哥为他解说:“哦,此乃大榷场。李帅说,今后各部在此交易。再有半月应能筑好。先立个木寨凑合用着。”

这大榷场,是二哥为数不多比较关注的民生工程,刘四郎已快马往关内筹措买卖去了。在平州仓里还堆着毅勇都的二万多匹绢帛,刘家兄弟打算以此为本,大赚一票,二哥亦觉得很有必要。为此,刘三还押着黑哥去找冯公说项,在大榷场里圈块地皮出来,将来好做生意。遂简单向扫剌介绍大榷场的安排,顺便说了不久前的大阅兵。其实,路上经过的几个小部落都参加了,对此盛景,扫剌早已知晓,且有些遗憾未能亲睹。当然,从老黑的口中说出则是另一种感受,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在扫剌听来就越如洪钟大吕。

冯良建正在田间巡查,得到消息,忙来欢迎。老冯曾在中枢厮混过,视野开阔,深知奚人二太子的到来意义重大。迅速在城中安排一处院落,准备置酒招待。扫剌却说想看唐军威武不住院子,二哥也有意让他多感受些毅勇都的锋锐,便拉着老冯作陪,并往军营行去。

城内主要安顿民众、军属家眷,军队一律宿在城外,只有守城不对轮流入城戍守。因军中畜牲多,柳城虽羊马墙也挤不下,便在城北三里处筑城立营,挖土成壕,又以余土筑城,沟深一丈,面阔丈五,土墙夯起九尺高矮,又以巨木立成女墙,搭起箭楼,内设马道。壕外还有陷马坑,以尖木所立棘城一重。

在寨墙与柳城北墙之间,再以木栅拉起两条大墙,圈成马场,从白狼水引了水沟进来,上万畜牲夜里就宿在此间,甚为便宜。

进了营门,刘三向导,领众人挨个营房介绍。指了一片道:“此乃柳城军”,又指一片道,“那是毅勇都”,再指一片,“此保定军左营。”二太子见毅勇都、柳城军还是唐人居多,保定军看来却是契丹装束,有些惊讶。刘三适时解释:“此皆品部勇士,为李帅大义感化,决心改邪归正。之前与乌隗部一战,出力亦多。”

刘老三如此胡诌,扫剌根本不信,只是嘴上不说。怎料边上那女子就没甚器量,撇撇嘴道:“败了,要么死,要么为奴,草原规矩么。什么大义感化,真能鬼扯。”一脚踹到刘哥脸上,生生让他忘了后面要说什么。

扫剌没想妹子惹祸,脑筋急转,问道:“有左营,当有右营吧。”就想岔开话题。刘三清清嗓子,接了这个梯子,继续介绍:“嗯。乌隗部亦……是右营。”本想说,乌隗部也为李安抚大义感化云云,顺势讲讲右营的来历,表一表咱黑哥的威风,但话到嘴边又决定不说。

之前一战,品部降虏表现良好,获得了唐军上下一致好评,所以继续收编牧民就顺理成章。尤其乌隗部是被唐军阵战击破,又穷追数十里,最后走投无路投降,心中更是服气,比品部还要乖顺。部落大人乞没和几个郎君被送回平州享福,大部丁壮在柳城劳作,从中挑了五百最武勇者编成一营,是为右营,毅勇都也招了少量给老马匪打下手。在山北混,怎能没有此地猴带路?

扫剌本想继续问怎么不见右营,立刻想到之前左营跟着唐军灭了乌隗,若两营放到一起岂不乱套。作为部落小郎君,二太子可不是普通直肠子牧民,这点道道很懂。结果边上妹子急人所难,又帮他问了:“右营怎么不见?”

刘三不咸不淡道:“右营在燕城整训。”

粗粗看了一圈,转到毅勇都的营房。

寨中驻兵三千,以毅勇都人数最多,三个里头能有两个,所以他们的营房占地也最大。此时此刻,有部分军士在巡城,有部分在外巡逻,部分在寨中警戒,亦有轮休的,因此营内比较空旷。时至正午,不必专门安排,二哥就命人幕天席地,拉起一块天幕遮阳,架了大锅炖肉。

有客来,屠子哥不免技痒,亲自出手拆了两只羊,使人洗净下锅。

冯公跟这糙汉相识已久,让了老黑坐在主位,自己在他左手,扫剌则被安排在他右手。如此安排正合草原汉子粗豪的习惯,几碗葡萄酿下肚,气氛热络起来。扫剌道:“将军不似唐人将领,倒与咱草原汉子相类。妫州高家我去过,所食精细是精细,只觉少了自在,不如这般。”

黑哥道:“哈哈,什么将不将。爷爷屠子出身,不耐烦那斯文。武夫便该有武夫模样么,大口吃肉,大碗吃酒,爽利。精细?精细能他娘地当饭吃?”想起高思继堂中的细腻,单无敌屋里的雅致,老黑撇撇嘴道,“俺也见过武夫家里熏香,啧啧,好好一条汉子,做人不做,却来学那酸丁怎么。哈哈。”二哥是满口胡柴,也不顾边上就坐了一个老冯。

酸丁冯哥心说,你两个蠢货懂个屁!人家高家几代将门,早脱了鄙陋、粗俗,是你俩可比的么。也是,一个屠子,一个蛮子,正好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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