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义昌,除了跟随刘守光跑去东光的,以及少量战死损伤的,义昌的军队主力几乎全部被俘,清池城里的大小仓廪也都得以保全。
兵法云,全国为上,全军为上。
一个基本完整的义昌,可比一个打烂的义昌强得太多。
这都六七日了,缴获还没有点算明白。
每天看看更新的数字,李枢密心情大好。
这几万大军出征,可是不少花钱。
一手拉了郑二,一手牵着元哥儿,李枢密引着众人落座,道:“元哥儿。你我也相识多年,怎样,留下来帮我。”李老三兴致高涨地说,“从巢乱算起,大唐乱了四五十年,可是若从天宝十五年算,则已一百五十多年。
快有三个甲子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不能再这样乱下去。咱不但要平定这乱世,还要再开创一个治世,一个盛世。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至少是塞内烽烟熄灭。若子有所育,老有所依,壮有所用,男子皆丈夫,女子无欺凌,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余愿足矣。
若再能恢复边疆,重开安西、北庭,恢复安东、安北,做到守在四夷。多了不说,能使塞内有个一两百年和平那就更好。
但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啊。元哥儿,留下来帮我。”
赵珽老汉一路回来,很清楚元行钦是准备陪伴刘二走天涯的,也心知李三这个热脸只怕就要贴了冷屁股,便抖擞精神,拱手道:“明公。兵法云,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此番南征,虽小有折损,毕竟有限。
义昌元气未损,正是深得兵法之要义。
嗯,不过梁军尚在蓧县,刘帅移镇是大事,如何行止,还望主公示下。”
赵珽是好心好意给李三帮腔,想转个话题把元行钦这茬滑过去,但郑二却很是不耻老赵的为人,冷哼一声道:“我看是否先将刘二家眷给他送去。虽说这厮同意移镇,然此去山高路远,不免人心惶惶。家眷到了,也能稍安军心。”
被这么一打岔,元行钦这事儿也就不好再说了。
李枢密大手一挥,道:“太小器。这样,问问还有哪些军士家眷在城中,愿去东光的都送过去。也不必等人齐。今天明天,后天,就送一批过去。
元郎,那边有甚短缺么,粮食?
若军粮不足,也一并送去些。
为中国拓边,都是英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可怠慢了。
一事不劳二主,郑帅费心喽。”
郑二暗叹这李老三是真不要脸。还英雄?英雄就是这样被你赶去吃砂子吹风?还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一套一套的,爷爷可得学会了。
元行钦感受着李枢密满满的情谊,不免生出些许愧疚。
对于刘二反水这事儿,元哥儿从来都不赞成。天下大势已成,北方就是朱梁与卢龙争锋,不在左,就是右,没有第三条路好走。既然如此,辽王不曾对义昌怎样,何必呢。
但是,刘大帅就是这么个不甘寂寞的性子。
没办法,舍命陪君子吧。
……
二月十七日。
枣强。
梁军围城已有半月。
成德的援兵来是来了,却只在数十里外转悠,不敢近前。
没办法,在柏乡,这帮杀才着实是被梁军的硬朗作风给打怕了,就跟着王镕最后赶到的那波兵还有些勇气。
可惜不久前在贝州也被王德明送了个干净。
这帮土匪是真没想到,杨师厚就在家门口等着他们。才进贝州,就跟梁军撞了个满怀,被杨大帅一顿操作猛如虎,大败亏输。
今天感觉有点不对劲,除了照常列在城下的那些石炮,步军似乎多了不少。
杨大帅策马缓行,围着阵地转了一圈,对李周彝将军道:“都备妥了么?”
李周彝将军曾经在第九卷出过场,那年他是奉命救援潞州被围的丁会,在长平关附近,运歹被郑二摆了一道,好悬没有全军覆没。后来在大梁建国的过程中,李周彝将军紧跟晃哥的步伐,指哪打哪,如今身居北面行营的二号瓢把子。
总算有捞着一次建功的机会,李周彝将军非常珍惜,看看堆满一地的陶罐子,郑重回答:“皆妥。”
杨师厚便行至将台坐定,将两团布头塞进耳内,道一声:“传令吧。”
“咚,咚咚。”
“呜!”
鼓角之声次第响起,便有将旗摆动。
在前指挥的李周彝见令,高叫一声:“放!”
士兵们遂举火点燃了一个个陶罐。
“放!”
早已待命的力士们迅速拉动手中皮索,那一个个陶罐冒着火星,就向城头飞去。在远方陆续炸开,发出阵阵闷响,激起硝烟朵朵。
当然也有的运背,直接砸在地上或者墙上未及爆炸。
杨师厚坐在将台,喘着粗气,欣赏枣强城头的狼狈。
这发机飞火,早几年杨行密那厮就在淮南用了,攻城、水战都有。杨师厚与之交战多年,亦曾习得此物。当初圣人亲征北伐打沧州,忠心耿耿的杨将军就运过一批火罐子和发机飞火助战。只是因为丁会出事,天子退兵了没机会表演。
这玩意的关键,主要是罐子里所盛的火药。据传这是道士们炼丹所得。不过这火药制备不易,牛鼻子老道们各有各的道,所产火药性格迥异。加上南方多雨,使用又很受限制,杨大帅一直没太放在心上。
突然听说卢龙用发机飞火一日就破了清池城,杨大帅很受刺激。
都说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这发机飞火倒了个么?
在北方如此好用?
不论怎样,卢龙既然有了这个战绩,杨师厚也果断绑了一堆道士来军,赶制一批发机飞火试试效果,翌日阵前相见也免得惊慌失措。
只因事起仓促,材料难寻,所以这批数量比较有限。
今天先给枣强城里的守军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真要破城,以杨大帅的经验,只靠这物估计还不能够。仔细观察,杨师厚发现数轮火罐子过后,城头开始慌乱了。这也难怪,突然晴天霹雳响,耳旁天雷动,枣强的成德兵还能不懵?
嗯,似乎比南方是好用一点。
杨师厚心念一转,也想通了关键。火药火药,这是玩火。南方潮湿,水克火。而北方干燥,正好此物可用。
杨大帅将旗连动,早已整装待发的步军弟兄扛起飞梯就冲。
护城壕早就填平,甲士们冲到城下,架着长梯往上爬,转眼上了城头。
叵耐成德兵抵抗顽强。
也许是因为怕梁军屠城,也许是旧恨太深,总之,他们没有像清池城头的守军一触即溃,反倒是拼死抵抗。守军固然不免被发机飞火惊得转向,但是为了放己方士兵上城,城下的石炮提前停了,结果躲在城下的成德兵得以及时补位,正与攻上城头的梁军顶上。
毕竟梁军爬梯子上去人少,双方搏命狠咬,梁军渐渐就落了下风。
又过一时,竟被人堵了回来,连梯子也被陆续掀翻不少。
杨师厚默默摇头,心想,看看,是说这发机飞火效用确实比较有限么。
卢龙怎么就一日克城了?
杨师厚在用兵之道精益求精,恨不能身临其境,去看一看清池城下倒地发生了什么。嘿,只怕还是城中奸细的功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