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幽州闹出乱子,你说死不死!
郑爷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居然有点举棋不定,最后咬牙决定找舅哥商量。
“阿兄,此事有蹊跷。”郑爷开门见山先将情况说了,道,“来前,李头曾提点我刘守光或会反水。
实话说,我也是怕义昌出事,所以不去。
让他来也不来,我一直便在心里打鼓。
如今幽州出了此事,说不得,这厮与朱三早有勾结啊。”
此时屋内只有他兄弟两个,小郑亲自带着人在外警戒。
张铁匠歪眼看着这个妹婿,说话有点不阴阳地道:“你这厮,藏得好深嘛。”好小子,在幽州放眼线,连爷爷都要瞒着,长进了嘛。
这龌龊事,郑守义自觉理亏,赔着笑脸道:“阿兄此话怎说。”见大舅哥一脸了然状,老黑感觉混不过去,只好老实交代,道,“哥啊,今时不同往昔。李头有甚变化你看不出来?伴君如伴虎哇。”
有些事,老铁匠也是点到为止,并非要跟妹婿深究。
在幽州放眼线其实很应该,难道他在郑二这里就没有眼线?
但是开院子这绝招真是服了。哎呦,老铁匠双肩一抖,狗日地,定州城里这座院子也是眼线吧?想想自己最近去了多次,顿时感觉有每双眼睛都是奸细。老铁匠心情非常不爽,狠狠地在老郑腚上踹了一腿。
郑守义也不躲,稳稳受了这一脚,好让舅哥消气,道:“李小喜手下无人,张万进所部肯作乱者怕也不多。只要城中有备,掀不起事来。
奈何我恰恰不好将此事告李三知晓。
若梁军北上,我等俱被牵扯在此,两军胶着之时,刘守光却突袭幽州……
嘶,我命休矣。”
老铁匠当然明白这事的难处:你知道,却偏偏说不得。
“让二嘎子寻个由头给李三放个风呢?”老铁匠建议。
郑守义忙把头摆:“弄不成。李三鬼精,二嘎子那两下,张嘴就完。”
张顺举想想也对,李三郎可不是省油的灯,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就二嘎子那蠢货,还是别班门弄斧了。
沉默片刻,老铁匠忽然两眼放光,道:“嘿,有了。”
“怎么?”
“无人穿针引线,张万进哪敢胡闹?派人将那祸首杀了,一了百了。”
“成么?”
“你说呢?”就这么一瞬间,张铁匠的脑海里,已经在浮现怎么安排,怎么动手,怎么撤退了。
幽州,那可是咱自家的主场啊。
郑守义迅速权衡利弊,虽然风险也大,但是好像也别无他法。
眼看大战在即,幽州此时可不能乱。
郑守义心中细想,最后得出结论,只要别把自己搞暴露喽,弄死李小喜还就真是最佳方案呢。
“奶奶地,干!”
……
洛阳。
一般来说,冬天老人难过,结果梁帝恰恰相反,拖延许久的小恙总算是彻底好了,宫中上下都很欢喜。
这日,成德使者周式抵达,天子亲切接见。
大殿上,梁帝接受了这位老友的拜礼,道:“周兄此来何为呀。”
周兄心里苦啊,只因老子跟你有些旧谊,这苦差事就总落在身上。
十年前,梁军兵临城下,就是他老周提着脑袋出城,谈妥了赔钱赔人的条件。这把来洛阳,又是他。
都进了油锅了,我还敢跟你称兄道弟呢?
周式无奈道:“禀天子,外臣奉赵王之命觐见,只为释除误会,免动刀兵。”
梁帝面容和煦,道:“嘿。这就奇了,王镕既认朕这个天子,怎么还敢将天兵围在深州,日夜攻打,是何道理?”
梁帝这般混赖,周式继续苦笑道:“圣人明鉴。
为便于天兵过境,赵王特命守将石公立撤出州城。
岂料那杜供奉无状,夜袭军营,尽戮城中军士,之后闭门自守。
赵王几次劝和,彼皆不为所动,又何来日夜攻打一说。
赵王惟恐圣人误会,特令外臣前来陈说。”
“哦,竟有此事?”梁帝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式也陪着表演。“千真万确。”
许久没有上台的李振在旁看,不失时机道:“圣人,深州之事,各执一词,是非难辨。眼下是北征在即,正好周公在,不如先说说北征借道之事。
至于杜供奉,待事后遣人查问明白。
若是杜供奉擅自启衅,该罚罚,该杀杀。
如是赵王无状,嗯,亦当依律惩处。”
这哥俩一唱一和,周式都晕了。
怎么着,杜中官是擅自启衅?不是奉命而来?
想想……也不是全无道理是吧。
梁朝大敌是辽王,没事搞成德这不是节外生枝么。
若果如此,难道还有机会?
“额。”周式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态,努力争取道,“借道一事早有定论,天兵自冀、深二州北上,还有何可议?
至于粮豆,赵王本说待天子降下敕旨,镇中也好准备。岂料敕旨未至,却那杜供奉袭杀守军,占据城池,奈何?”
在唐帝逊位这件事上,李振自知过错很大,稀里糊涂搞死了昭宗,给东家添堵不少。这个坎,不管天子过没过去,反正他李振心里是一直有个心结。
总之就是不踏实。
蒋玄晖想搞事,他李振当然很清楚,否则他能劝朱哥外出么。哎呀,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膨胀了。咳,若当时没把人搞死,而是奉天子以令不臣,得少多少波折,搞不好如今已经一统河山了。
至少,北方应该都已平定。
所以,开国以来振哥一直很低调,只怕行差踏错。
今日是赶上他的本职,这才陪着周式来见天子。
本职工作还要尽心,不劳圣人费心,李振答道:“周公,赵王既无二心,事就好办。北征大军陆续抵达,将从成德过境,今日便在圣人当面议个方略。
此前说,怎样走都要赵王首肯么,那便速速拿个结果,你回去禀明赵王允否。
如有不妥,也好早做安排,以免误事。”
“嗯嗯。”周式闻言,向李振拱拱手,又向梁帝拜道,“圣人,行前赵王有言,天军可沿漳水经信都、武邑北上,或走枣强、武邑北上,由武强过漳水,或趋乐寿、河间,或经饶阳趋博野、河间。
沿途渡河皆有桥,运粮亦有水路可走,甚为便利。
冀州、深州官仓皆有储粮,可供大军食用。”
这等具体调兵之类,就不是李振所长。而且今天敬翔不在,梁帝只好自己认真思考。在心里略作盘算,梁帝就明白王镕的那点小九九了,几条线路,都是将漳水、滹沱水放在梁军与镇州中间作为屏障。
大梁天子点着下座的一位将军,正是此次北面行营的主将王景仁,道:“王帅,赵王之意你可明白了?以为如何?”
接到天子敕书任他为北面行营都统,王景仁立刻依令安排军队拔营,自己则快马赶到西京请示,正巧碰到周式来使。
王将军闻言,也想明白了成德军的打算。他略一沉吟,道:“赵王之意,臣已尽知。只是这一路臣不曾走过,是否能承载十万大军过境,不敢妄断。”
看周式不认得王将军,梁帝好心给他介绍,说:“此乃我北面行营都统,王景仁将军。”
周公忙道:“好叫王帅晓得,此一路地势平坦,十万天兵过境绝无障碍。”
王景仁眼神瞥见天子向他微微示意,遂道:“既如此,臣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