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汗,欺人太甚呐。
眼看大哥脸色发青,高行周一把将大哥拉回现实,道:“城中只千余兵,哥哥三思。”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高将军人穷志短啊。虽说妫州养着三千兵,但是以高家兄弟的财力,全在城里随时待命可做不到,随时听用的也就千把人。
只看城下数万军,高行珪狠咽口水,总算没有发疯,恨恨道:“开……开门!”
“哥哥,你我去迎辽王入城吧。”高行周又劝道,“当初辽王随刘帅回镇,与我家亦有几分旧情在。”
……
片刻后,怀戎城门大开,高家兄弟联袂出城,于军前拜倒。
辽王端坐马上。
哼,你高家兄弟吃了爷爷这么多年粮,幽州来都不来。
嘿嘿,真以为爷爷是不敢动你么。
扶都懒得扶,辽王向身边的张忠递个眼色,监军使颠颠上前将两人扶起,道:“辽王说了,二位高将军,戍守边疆,功劳甚大,何须如此。”
这边说话,那边薛阿檀已领兵入城接防。
辽王就这么高高坐在马上,直到薛阿檀回禀城内肃清,这才一夹马腹入城。
对高家兄弟满满的恶意与不信任,辽王是一丝一毫都不遮掩。
正所谓凡事总会利弊相伴。
梁军肆虐瀛州,损失确实不小,却也大大方便了移民。
辽王早就想将南边的人口向北边搬迁,奈何民人安土重迁,他虽为大帅,也不能太硬。卢龙在籍三十万户,瀛、莫两州就占了一半还多。这一年迁户近二万,幽、蓟、平、营户口丰富不少,也使得春季出兵对春耕的影响降低了许多。
当然,代价是瀛、莫钱粮的减少。
但是,与获得河东相比,这些代价都很值得。
两日后,周知裕领着广边军八千人抵达。
广边军经过在山北戍守,成长许多。五短将军以其严谨作风,深得辽王认可,出任广边军指挥使。这次西征,周将军肩负保卫大军后路和粮道的重任。
广边军抵达后,留下二千余守城,其余伴随辽王再次起行。
同行的,还有高家兄弟以及千余清夷军。
三月十五日,大军抵达安边。
此时的安边城,远较当年荒僻。
自老黑一把火之后,这里也没有得到怎样修缮,破壁残垣。个把守军见卢龙军到,一矢未发,弃城而逃。
留下周将军守城,辽王继续向灵丘进发。
此时,坐镇灵丘的正是故人李存贤。
之前李存贤曾随周德威赴潞州,丁会投降后,他随军返回晋阳。晋王去世前后,李存贤被委为蔚州刺史,率领千余鸦军屯驻灵丘。
本来派他来此是盯着吐浑人。赫连铎死后,部分吐浑人投靠了李鸦儿,但是随着河东势衰,吐浑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天复三年即九零三年,曾发生了振武军都将契苾让驱逐节度使石善友造反一事,引来李嗣昭平叛。
结果,李存贤到了这里,吐浑人还没闹事,却是把卢龙军给等来了。
如今的河东,真是难过。
灵丘城中只有区区二三千兵,且千多是骑兵。面对卢龙大军,哪有还手之力。
还有个噩耗,就在辽王到达安边不数日,云中都将王敬晖突然杀了刺史刘再立,以云中城投降了。
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这就是啊。
奶奶地云中远在数百里外,辽王都没往那边去,你就降了,如此跪舔好么?
面对老朋友薛阿檀,李存贤面色凝重。
与故人如此相遇,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入城劝降,是薛阿檀主动请缨。在卢龙多年,薛阿檀自觉功勋不显,坐上豹骑军指挥使的高位,总觉辽王遇他太厚。这次西征,薛阿檀希望能过多建些功业。
“子良,你我之间也不必遮掩,此次辽王便是为了河东而来。我来只问你一句,是否愿助辽王一臂之力。”看李存贤犹豫不决,薛阿檀劝道,“当年你我不甚熟悉,我也不说虚言。
河东是甚光景,想必你比我明白。当年刘窟头来投时是甚样,如今又是甚样?你亦在辽王军中有日,辽王为人,你亦知晓,不必我聒噪。
给个准话吧。”
好半晌,李存贤缓缓道:“晋王,杀了太保。”
薛阿檀闻言有些意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李存贤的意思。
晋王当然就是李存勖,而这个太保,应该说的是李克宁,因他有个太保的荣衔,河东常以此称他。
从幽州出发前,消息还是河东父慈子孝一片祥和。辽王也就是听了这个消息,觉着再拖一拖人家稳了就没戏唱,这才决定立刻起兵。出发后,他们一路在山沟里跋涉,消息不畅,不成想在李存贤这里听了个大新闻。
“当真?”
李存贤轻声道:“上月廿一,晋王置酒,会诸将于府邸,待太保等入座,甲兵起,杀太保及李存颢者诸将。我也是这两日才知晓。”
薛阿檀心说,果然为李司马言中。
当时定州来信,李老三就说河东必乱。
乱起来好,对河东,对李鸦儿一家,薛阿檀实在没甚忠心可言。
薛阿檀面露疑惑,探问道:“据闻晋王去时,正是太保扶了李亚子登位,怎么如此?”他这个晋王,当然是说李克用李鸦儿了。
李存贤道:“当时我不在晋阳,此事也是众说纷纭。前日,晋王来使说,太保欲反,拟执晋王母子投大梁。”这个晋王,又说得是李存勖了。“晋王逼不得已,被迫动兵。”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阿檀道,“我闻近年来,河东军事多委于太保。若太保有意登位,何人拦阻?嘿,今以此罪杀之……嘿嘿。”薛阿檀说到此处,忍不住起身踱步数合,“咳,子良,你可知我为何要滞留卢龙?”
李存贤对薛阿檀的事也是知之不多。
看他摇头,薛阿檀道:“盖寓等鼠辈,嫉贤妒能。孝郎军功卓着,彼等便反复打压。嘿,我每战争先,却因我与孝郎相厚,对我军赏赐不公。记得那岁刘窟头来投,给刘军发下赏赐许多,却无我军一粒米,一尺布,闹得军士怨声载道,还是回程掳了几个庄子才勉强平息。
当时你在呀。”
李存贤苦笑道:“是,我军亦无赏赐。”
其实薛阿檀这个说法,李存贤觉着也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思。
河东钱粮一直不大宽裕,刘仁恭新来,给点钱粮稳定军心理所当然。至于对他们到底是盖寓故意刁难,还是因为确实没钱,这就很难说。
当然,彼时他李存贤刚刚接手队伍,眼看人家领钱自己却馕中空空,军心很不安稳也是事实,后来抢庄子,同样就有他一份功劳。
而且,李存璋后来给他可没少撩阴脚、使绊子。
往事虽然如烟,亦可历历在目。
听说这次杀李克宁,李存璋是站在晋王这边的,而他李存贤却领兵在外……
见李存贤表情认真,薛阿檀重新落座,胸有成竹道:“河东地方,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你我当兵吃粮,图个舒心自在。你道我为何愿在卢龙?”
“舒心自在?”
“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