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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的船队行到近处,却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平壤来的海东水师。
倭人海战拿手,陆战不行。高丽的水师可以交给他们对付,攻占江华岛,非得海东军队亲自出手不行。其实,就算倭人陆战也在行,邓舍也绝不会让他们登上江华岛半步的,要让他们占据了此岛,做为据点,以后就麻烦了。
海东来船有三十余艘,皆为一两千石的大海船,总共装载了士卒一千多人。
带队的将领与刘杨见了一面,两人虽非一个系统,但彼此相识,只是正在战时,没空叙旧多说话,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情况,一个自带队去攻打江华岛,一个率倭人水师继续与丽军交战,并巡弋沿海,负责海域安全。
在随后的几天中。
海东步卒顺利攻占了江华岛,倭人水军寻找到了高丽水师的另外两处驻扎地,又进行了两场激烈的海战。果如长野四郎所言,高丽水师毫无斗志,沉船不足二成,余部皆降。高丽王京沿岸,落入了海东的控制。
倭人杀到兴头上,到底难改倭寇的本性,长野四郎的一部甚至登上了陆地,攻占了两个沿海的县城,好生劫掠了一把。
这是后话,不需多提。
水军的捷报一片片传往平壤,步卒的捷报,也紧随而至。
南高丽王京,本高句丽的两座郡县,一个开城,一个松岳郡。高丽太祖的故乡在松岳,他在立国的次年,迁都至此,地跨两郡,改为开州。光宗十一年,改称皇都。成宗十四年,改称开城府。
显宗元年,契丹来侵,开城府遭了兵火,宫阙、民居被尽数毁坏殆尽。随后,历经高丽数朝,现有的宫殿、建筑,大多为重建的。蒙元之后,高丽的国君不再称帝,统统改为王,这皇都自然也就跟着变成了王京。
王京所辖县城甚多,先后周边十数个州县拨给直辖,号为“京畿”。所谓“畿”,指的是邻近国都的地方,“方千里为王畿”。王京的属县范围,没千里那么大,一二百里还是有的,地方不小。
赵过部给平壤发去的几封捷报,内容就是报告的他们在与京畿地区作战过程中的几次胜利。
王京依山而建,前后有凤鸣山、天磨山、蜈蚣山等等许多山峦,环绕周侧,西临礼成江,地势险峻、山川合拢,易守难攻。赵过部尽管出现的宛如天降神兵,毕竟不是真的天兵天将,短日内难以破城。
因此,早在他们出发前的军议上,邓舍就已经集思广益,定下了“先去其羽翼,断其外援,孤立其城,然后三军发动,并力齐攻”的作战方案。
就目前来看,这个方案施行的很顺利。
王京向西,直到大海的沿边州县,已经悉数落入海东军队的手中。王京东边,海东军队也拿下了两三个县城,借助山势、河水,构建了一道防线,以之来断绝东部丽军可能会出现的援助。海东军队的主力在王京北侧。兵法云:围三阙一,王京的四面,只空出了南边。
赵过也没完全地将城南置之不理,派去了几队骑兵,权做监视。
海东军队水陆并进,同时发起了猛攻,高丽王京内部乱成一团。王祺几次接到探马的加急报讯,犹自不敢置信,几疑梦中。堂堂一国,边境的防线竟然如此松懈,叫敌人摸到了鼻子底下,居然还没发现!
高丽王宫。
王祺气得险些晕倒,他面色苍白,又惊又骇,提着宝剑,绕室疾走。每走到一个大臣的旁边,他便会停下脚步,问一句:“敌已在前,卿有何良策?”没一个大臣回答他,事到如今,能有何良策?
他挥舞着宝剑,高声叫道:“城外州县,半数失陷。红贼铁骑,转眼便至,眼见王京危险,我朝养士数百年,至此关头,你们,你们,……”激动的连连咳嗽,急火上升,一口痰卡在了喉咙,他苍白的面色转眼憋的通红。两个随侍小太监,慌忙上前,帮他捶背顺气。
好容易呼吸顺畅,他伸手把小太监推开。
殿上跪着的群臣一个个面如土色、讷讷无言,胆小的至汗流浃背,两股颤栗。王祺连着追问了几遍,得不到半句的回应。惊骇到了极点,人就会歇斯底里。他的惊骇,瞬间转为怒火,握了握手中的宝剑,有一种想要抽出来,拔剑砍人的冲动。
不是没人回答,高丽有才干的文武,不少没在王京,有的正处在东线,与李和尚对峙;有的正率领水军,与南海岸的倭寇鏖战。如洪彦博之流,或者出使未回,或者才出京城,巡视各地,防止地方生乱。
不止精干的官员多不在城中,王京的镇戍军队,也都已经有至少半数调了出去。既无勇将,又缺精卒。而敌人骤然来袭,如之奈何?
金镛、李子春的官衔较低,这会儿见排在前边的大官儿们没有人回答王祺的问话,往前两步,高声奏道:“请我王息怒。请我王毋忧。以臣等之见,来袭的红贼人马不过万人,我城中诸军,虽然调往东线了一部分,尚有诸卫、各班,人马数万,数目远过红贼。
“且我有坚城,彼为客军。王京城中的百姓,也都可以助战。我有此三条优势,谅彼红贼何足虑哉?它虽然来的气势汹汹,并不可怕。只要我王给臣等五千人马,趁其立足未稳,即刻出城,奔袭攻之,定能叫它有来无去!”
王祺问策的时候,没人回答。金镛、李子春主战,立刻有人出来反对。
“万万不可!我城中人马虽尚有数万,多半为才招募的新卒,论起战力,委实不堪一击,绝非红贼百战悍卒的对手。不出城还好,勉强够用来防御。一旦出城,与贼野战。那便是以我之短,迎敌之长,这与自蹈死路有何区别?”
“那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金大人、李大人所说的我之三条优势,倒是不错。我军之长,在有坚城。红贼之短,在为客军。我城中粮储丰盈。眼下之策,唯以坚守为上,切切不可贸然出击,自损实力。臣以为,只要我王京能坚守个旬日一月,红贼定然不战自退。”
“为何?”
“红贼远来,粮草补给困难,此其一。王京受困,四方勤王之师,旬月内必至,此其二。”
又一个大臣出列奏道:“全大人之言,臣不敢苟同。”
王祺问道:“怎么?”
“昨天沿海传来军报。海东与倭人联手,数日前,江华岛已经被红贼攻占。我军水师大败。现在,西边海域,举目尽为海东与倭人的水师,沿海一线州县,也已经悉数落入贼手。平壤的补给船队源源不断,通过西海岸,随时可以补充我面前之敌。
“这些情况,我王又不是不知道。请问我王,如此形势,王京该如何坚守?”
“战,战不的。守,守不成。”
王祺终于难耐怒气,拔剑出鞘,狠狠砍斫在大殿上的柱子上。他养尊处优惯了的,没多少力气,接连砍了几剑,就已经气喘吁吁,出了满头的大汗,也不知道是累的,抑或气的,又或者惊吓出来的。
他提着宝剑,逼视诸臣,质问道:“又不让战,又不能守。该怎样?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