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旬天不在门派里,已经云游江湖了多年,这门派完全就在楚涯的掌握里。他不想让楚凌好过,下面的人心里知道也不会多言。青城门的下人不会多管闲事,但是有些人却会帮衬着楚涯折磨楚凌当做变相的献衷心。
月光透过漏风的瓦砾,照在地面上,朦朦胧胧而又冰冷的白色。
一个人缓缓靠近角落,犹如天狗食月般光线遮住,然后缓缓地移动。又过了会儿,月光被重新吐了出来,而人影已经站到了角落里。
萧阑无声地看着楚涯沉睡的脸庞,那熟悉的面容却让他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然后忍不住俯着身子,指尖缓缓向楚涯的脸靠近。
“你是谁。”那沉睡之人突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里满是警惕和戒备地突然出现的萧阑。
萧阑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伸了回去,然后猛地退后一步。
这被夜袭的人没被吓到,反而是夜袭的人被吓退了,萧阑顿时觉得自己真没脸。
“我是萧阑。”萧阑将自己先前想好的一番说辞说了出来,“楚老门主对我有恩,收我为徒授之武功。你是楚老门主之子,我知你在这里处境不好。虽无以回报云游江湖的楚老门主之恩,但你是恩人之子,我来助你也是一样。”
那瘦弱的少年眼神死气沉沉地看着萧阑,自然是不信萧阑这一番话。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反而冰冷僵持了下来。
萧阑看着楚凌身上单薄的衣物,还有这破旧冰冷的住处,不禁皱了皱眉。
他心里不舒服,就像是自己家里的孩子被欺负了。
但是这气偏偏还没有办法出,因为欺负他的人就是自己。
当萧阑定睛看着楚凌时,才发现少年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红,呼吸似乎也有些不自然地急促。他觉得有些不对,踏出了一步,伸手摸上了楚凌的额头,果然滚烫得狠,“你病了怎么不说?”
楚凌的身体骤然僵硬着,似是不习惯萧阑的接近和触碰。
“我带你出去找人医治。”萧阑看见楚凌病了着,也不想再管原本想好的偷偷摸摸来见上一面,然后再从长再议的计划。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裹住了少年瘦弱的身体。
“不用。”楚凌低垂着眼看着身上落下的披风,黝黑的瞳仁深沉一片,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声音沙哑,不知是因为少年变声期,还是风寒所致,“过几天自然就好。”
萧阑不认同地皱眉,他果然还是觉得先前的亚尔曼性情比较讨喜。不管是做什么都喜欢靠在他身边撒娇,从不逞强也从不摆出一张冷脸,尽管他知道亚尔曼都是装出来的。他不想理会楚凌的话,伸手将少年身上的披风严实地系好,似乎就想带出去了。
“你要去找谁。”少年缓缓抬眼,终于正视上了萧阑的脸。
陆云疏。萧阑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只是因为此人是青城门下的坐镇神医,但此时想也不可能由他一个陌生人的脸带着处领取找陆云疏。但除此之外,萧阑倒还真是不知道青城门里还有谁在医术上精通了,而且他现在这个刚编出来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你要如何助我。”
萧阑顿了顿,楚凌的话转得太快让萧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眯起了眼仔细注视着楚凌的脸。
并没有嘲讽,并没有高傲,也没有仇恨,反而像是只是单纯地问出来一样。
这样的神情让萧阑反而觉得有些没底。
“你想要什么?”萧阑下意识地便开始想要刷楚凌的好感值了,“我的武功虽然学艺不精,但也足以授你一二,我有几本武学秘籍也可以给你。如若你要吃的或者衣物……”
萧阑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因为楚凌表现出来的神色太冷淡。
恍若他此时说的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也是,萧阑自己也这么觉得。
曾经有人对他说,[我知道这条命是你的。]
曾经有人对他说,[那我为你,创造一个世界可好。]
然后,他夺了那个人的命,也毁了那个人为他创造的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每晚都在做梦。梦里,满目盛开着的亚尔曼花,玫红美丽。灿烂花簇,在风中摇曳,整片空间也染上迷离斑驳,仿佛两个世界的交叉口。
遗留在那个世界的人缓缓转身,眉眼如墨,朝他温柔地伸出了手——
[天空之上有一座城,那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
[我想带你去看看。]
每一次,萧阑都像是发了疯得迈开步伐冲了过去,明明是他在拼命地跑,却始终追不上那个明明站在原地伫立等待的人影。他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在泪水中渐渐迷失了那满眼玫红里的身影。
每一次他醒来,心脏炙热,身体却冰冷。
他想要见楚凌,却又不想见楚凌。
萧阑知道,他已经在这场总有一天会戛然而止的旅途里越陷越深了。
“你想要这青城门门主之位吗?”萧阑听见自己沙哑至极的声音。
楚凌终于有了反应,漆黑的瞳仁里似是有些诧异地望向了萧阑。
“若你想要,我便助你登上门主之位。”萧阑静静地注视着楚凌,他觉得自己起伏不堪的心跳与情绪在话出口的那个瞬间渐渐冷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楚凌皱眉,似是不解地看向萧阑。
“我之前已说过,楚老门主于我有重恩,我自当回报。若能达成你愿即为报恩,我便不会再心觉相欠。”萧阑说着像是无形之中下定了决心,有什么像是冰冷的城墙一般在胸腔里堆砌起来。冰冷的人会寻求热源,痛苦的人会寻求希望,而越陷越深的人会寻求脱身。
“到时日你若得了这门主之位,我自有去处,你我不再相见。”<!--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