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思退苦笑道:“不瞒陛下说,我朝历来有富庶之名,但是这富庶是给外人看的,财政艰难才是给自己人看的,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很多地方都把税收征到绍兴四十年了。
一旦迁都,开封要修,黄河要修,河南之民要安抚,军队也要迁移,要增加,朝廷财政支出不够,又要征税,到时候闹得民不聊生,麻烦还是我朝自己的,陛下,您说呢?”
汤思退对着苏咏霖大吐苦水,苏咏霖寻摸一阵,也露出了苦笑。
“可惜啊,南朝不要开封,却把这个大麻烦丢给了我,我也要整修开封,也要治理黄河,我也要安抚百姓,也要驻军,怎么,这些问题你们要面对,我就不要面对的?”
“陛下三年平定中原,覆灭金国,军功赫赫,实乃天上人也,外臣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问题是可以难得到陛下的。”
汤思退一脸讨好的笑容。
好家伙,难怪能做到南宋首相,说话的艺术炉火纯青,高帽子一顶又一顶,苏咏霖三个脑袋都戴不下来。
“每个人都把我说的跟神一样,只有我自己知道创业难,守业更难啊。”
苏咏霖走下自己的座位,坐到了汤思退的身边,就跟唠家常一样向他吐苦水,把他吐的苦水三倍还给了汤思退,汤思退听得一愣一愣的。
要不怎么说苏咏霖能开创一个帝国做皇帝而他只能做首相呢?
吐槽的能力也是苏咏霖更强。
汤思退感觉自己面对着一度密不透风的高墙,完全搞不清楚这堵墙背后是什么。
但是他觉得他的意思应该已经传递给了苏咏霖,而苏咏霖的意思也传递给了他——
他们双方彼此都没有干扰对方和对方搞摩擦的想法。
双方都想老老实实过日子,不想搞摩擦,只要和平相处,就万事大吉。
几轮交锋之后,这个核心思想是传递到位了。
接着苏咏霖又和汤思退讨论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比如赵构的爱好,赵构平常喜欢做什么之类的,逐渐把话题引到了赵构身上。
汤思退对此并不避讳,于是苏咏霖就得知赵构和他老爹一样,实际上属于一位艺术家,他精通诗词与音乐,擅长书法、绘画,志趣一直在笔墨方面,是一位相当勤于学习书法的皇帝。
这一点上,苏咏霖就和他不能比。
平仄公正是什么?
宫商角徵羽又是什么?
黄庭坚米芾的书法到底有什么牛逼的?
水墨画又有什么精妙之处?
运笔破笔又有什么技巧所在?
他一概不通。
要是和赵构面对面讨论这些问题,他会被赵构鄙视的。
赵构热爱艺术,就算是南渡初期被金军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时候,也不会忘记练习书法,常常练习到手腕酸痛。
他热爱书画艺术,对于名人字画不惜一切代价的收集、保护,逃命的时候也不忘带着,对这些东西比对自己的女人在乎多了。
苏咏霖就十分感叹。
老赵家为什么要做皇帝呢?
搁现代,老赵家凭借自己的艺术修养,绝对是文娱圈顶流,分分钟的流量都能让人望尘莫及的那种。
可他们偏偏在这个大争之世做了皇帝。
时也?命也?
苏咏霖属实是不清楚了。